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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点小说网 www.23wx.cx,坏人们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1

    户谷张皇失措地驾车逃出森林,回到了甲州街道,他实在太累了,神情恍惚地握住方向盘,但脑子里一直盘桓着刚才那个怪异的幻象。

    那里没有寺岛丰的尸体,埋在土里的居然是牛的尸体,而且还穿着和寺岛一样的白袜。肯定是有人故意干的,这绝不是流浪汉的恶作剧,看来已经有人知道了户谷的罪行,从而挖好了陷阱,等着他主动上钩,这个手段真是高明。

    而且,对方居然还想到把套着白袜的脚露在外面转移他的视线!

    户谷像一条落跑的狗一样大口喘着气,心怦怦跳个不停,到底是谁?这个人一直沉默地看着户谷。那头牛应该很早就被埋在那里,他杀掉寺岛丰再度回现场查看时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现在已经又过了两个星期,对方还是静静观察户谷的动向。想到这里,户谷不禁瑟瑟发抖。

    户谷停下车,深呼几口气,这样开下去恐怕会出交通事故。他熄掉车灯,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

    对方将寺岛丰的尸体移到川越的林中,然后又在牛尸上套上白袜埋在这里,这样做其实相当麻烦。为什么对方要不辞辛劳地将尸体搬到二十公里开外的川越?还有,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行凶的?户谷百思不得其解。

    有可能就是自己身边的人干的,不然不会想出这么巧妙的办法。

    户谷再次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寺岛丰是突然出现的,只有槙村隆子知道自己在那里,因为自己在那里等她。难道有人尾随着自己的车?不可能,当时自己看了很多次后视镜,甲州街道的车流拥挤,自己开车拐入侧道时,后面没有人跟着。

    车在林子深处停住,自己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边爱抚着她,然后将她掐死之后搬运尸体时也是时刻小心谨慎,如果有风吹草动,肯定会注意到的。

    但是,自己忽视的第三者应该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行动,要不也不会使用这样的掉包计。户谷不相信怪力乱神,这世上不会有超人存在,肯定是有人捣鬼,而且这人的头脑和自己不分上下。

    回到医院时,事务长已经从川越回来了,正等着户谷。平常他都是六点一过就回家,今天却一直等到十点半,看来,事务长是准备要向他报告从川越领回遗体的事情。

    “院长,我一直在等您,有一件紧急事。”事务长用责备的眼神看着他说。

    “哦,刚好有点事和朋友出去了一趟。”

    “川越的事情办好了。”事务长说话的语调有些兴奋,事发以来,他突然连说话都有精神了。

    “是吗?辛苦你了。”

    “在那边拿到了尸检报告,也办好了火化许可证,已经把尸体运到了川越的火葬场,明天早上就可以取骨灰了。她户籍地那边的手续也由我一并办理了吧?葬礼定在明天晚上。”

    “好。”对事务长如此周到的安排,户谷只好满口答应。

    “警方对嫌犯的搜查有大致眉目了吗?”

    “现在还在搜查中,还没有锁定目标。”

    “今天来了两个警察。”说这话时,户谷盯着事务长的脸说。

    “来了吗?”事务长面露惊讶之色。

    这个家伙还装什么,连横武辰子的名字都说出来了,害我在警方面前这么被动,居然提都没跟我提过,分明是故意找茬!户谷心想。

    事务长意味深长地问道:“警察都说什么了?”

    “问了很多关于寺岛的事情。”

    户谷没提私家车的事,要不,粕谷肯定会就此纠缠不休,他本想质问事务长横武辰子的事是不是他说的,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住了口。他真是越来越胆小了。

    倒是粕谷主动开口:“是吗?倒没怎么问我。”

    当然啦,人家是没问,全都是你主动抖出来的,户谷又想。

    “他们可能想亲自请教院长吧。我的报告就是这些,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

    “那辛苦你了。”

    寺岛丰当时到底断气了没?户谷是在确定了她的呼吸已经停止后才松开压在她咽喉上的手。被害人遭到勒掐之后一时昏厥然后又缓过气的例子也时有耳闻,而且,丢下寺岛丰尸体的地方灌木众多,说不定夜晚的露珠顺着叶子滴落下来,恰巧把寺岛丰滴醒了?

    户谷把手支在桌子上,两眼狠狠地盯着窗外。

    死里逃生的寺岛丰会做什么呢?她有三条路:第一,发狂地奔到户谷的住所,和他拼命;第二,就这样逃亡下去;第三,向警察报案。

    首先分析下第二种情况。寺岛丰清醒后逃离了现场,她会去哪里呢?她在东京也没有亲戚但她肯定是跑到某处躲起来,不然,她无法在藏尸地点故弄玄虚,而且,她很可能就藏在东京附近。

    她应该不会向警察报案。因为,她自己也是杀人凶手,不可能自投罗网。她对户谷的报复从这些小花招就可以看出来,她想从暗处攻击他。

    寺岛丰难道还活着?

    尽管仍觉得不可能,但经过刚才的推论,户谷又觉得这一论断显得很合乎逻辑,真是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

    第二天下午,事务长拿着用白布包裹着的骨灰盒从川越回来。

    户谷让人一大早把一个闲置不用的房间布置成灵堂,事务长表情肃穆地将骨灰盒放到祭坛上。临时买来的花束摆放在祭坛两侧,水果和点心堆放在骨灰前面。前来吊唁的只有事务长和五六个老护士,事务长还非常庄重地穿上了正式的礼服,户谷本来也打算穿上礼服,但后来又嫌麻烦,只是换了一条黑色的领带。

    骨灰盒周围青烟缭绕,请来的三个僧侣絮絮叨叨地念着经文,让人昏昏欲睡。

    户谷觉得这一切愚蠢至极,这样祭拜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骨灰,真是滑稽。

    事务长在自己身旁虔诚地捻着佛珠。他和寺岛丰关系并不好,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彼此之间也从不讲话,现在却对这个女人的灵魂如此郑重其事,这让户谷觉得他这不是出于对寺岛丰的情谊,而是存心讽刺自己。还有什么比这更荒唐的事?

    户谷想,要是在这里把事实真相都说出来,该多痛快!但他不可能说出来,事到如今,他已无法说出祭坛上放的不是寺岛丰骨灰的个中缘由。

    一切都进展得顺理成章,好像这真是寺岛丰的葬礼。户谷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相了,索性就把骨灰当成是寺岛丰的吧。僧侣念完经,祭拜者开始轮流上香。户谷走上前,双手拿着香高举至额前,然后点上火。此时,僧侣又开始念起其他的经文。

    大家的表情都很肃穆,一个接一个上着香,事务长尤为恭谨,大概是时常参加葬礼,他上香的手法格外得心应手。

    “院长!”等到僧侣和护士们都离开后,事务长开了口“已经决定把骨灰寄存在寺庙里了,过些日子再修建一个墓吧。”

    一切都想得很周到。

    “哦,对了,我忘了一件事。”事务长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来“这是警方在寺岛丰尸体发现现场拍的照片,还是请您过目一下吧!”

    户谷从信封里拿出川越警局在现场拍的照片,尸体的整体、脸的正面以及前后几个侧面等角度各拍了一张照片,特别是脖子上被绳子勒过的部位,还特意进行了局部放大。

    但是,从照片根本无法辨识人的容貌,尸体腐烂的程度相当严重,很多地方像水蜜桃一样表皮脱落,眼窝像骷髅一样凹下去,鼻梁断裂,扭曲而大张着的嘴里露出鬼魅般的牙齿。

    “这是寺岛吗?”户谷故意问事务长。

    “没错!喏,你看,容貌是看不清楚,但不管从脸部很长的轮廓,还是从体形来看,都和寺岛一模一样。”

    尸体是全裸的,肋骨像是被修饰过一般根根分明,腰部和腿部的骨骼都很细,头发也完全脱落了,唯独脖子上的勒痕清晰明了。

    “这样腐烂的尸体,即使亲人来辨认也认不出来,但是,这绝对是寺岛丰护士长,从整体来看,我有十足的把握。”事务长坚持说。

    晚上,户谷正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响了。

    “是医生吗?”是一个很好听的女人声音“我是槙村。”

    “啊,是我。”户谷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自己闷闷不乐时能听到她的声音,感到很开心。

    “晚上好!”她娇滴滴的声音渗入户谷的耳朵里。

    “前几天真是失礼了,让您看到我的丑态,很不好意思。”她笑着道歉。

    “没有,没有,你感冒好了吗?”

    “已经没事了,医生,今天晚上我想见见您,不知道可不可以?”

    “没问题,有事吗?”

    “是关于钱的事情。这种事我不想隐瞒医生,所以就决定向您坦白您能借我两百万周转吗?这两三天就要,我现在真是一筹莫展啊”“你需要两百万周转?!”户谷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是的。这真是太难以启齿了,我只打算跟您说。做生意就是这样,有时候真是一点小钱都需要操心。能在这两三天内借给我吗”

    “那就今晚见吧。”户谷想,先见了面再说。

    2

    户谷来到槙村隆子指定的饭店。今晚他打算尽情痛饮一番,如果可能的话,再与槙村共舞几曲。寺岛丰的事情让他郁闷透顶,他也想借机转换一下心情。

    槙村隆子已经到了,她正坐在饭店幽暗的一隅。她今晚穿着黑色洋装,带着黑色手套,脖颈处的肌肤显得格外白晳,户谷大老远就看见了她曼妙的身影。

    户谷默默坐在她对面。槙村隆子看着他,抬起眉梢微微一笑。尽管是在暗处,墙壁上微明的灯光仍将她的眸子映照得熠熠发光。她今晚还特地带上了镶有金边的椭圆蛋白石,与她素黑的洋装相得益彰。

    “不好意思,我来得有点晚。”户谷轻轻点了下头。她每次都让自己等得发疯,今天却意外地先到了,可见她多么需要用钱。

    她把手放在唇边,不好意思地笑了:“让您看到了我失态的样子,真是不好意思啊!”“哪里。”户谷看着她胸前白嫩的肌肤,想起那晚差点就得了手,那种快感现在还停留在自己的指尖呢。

    “医生,在电话里我也说了,我现在真的很苦恼啊!要是能向银行借到钱,也不会向您开口了。”她突然直入正题。

    “很难想象槙村小姐也会为钱的事犯愁啊!做生意碰到这种事情我完全可以理解。不过,您这么说就是把我当外人了。”

    “啊?真是失礼了。实在是迫不得已,店里突然需要两百万急用,只要借我周转一个月就行了。”

    户谷本想问她借钱的用途,但考虑到会显得自己很小气,就忍住没问。

    “行啊。”户谷一边抽着烟一边点头答应。

    “啊,真的吗?”听到户谷的话,她黑色的眼眸里突然燃起一丝希望。

    “是的!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准备,得两三天后才行。”

    户谷在考虑卖古董之事。拜托下见沢外借的两千万银行存款绝不能动,这是要拿给槙村作为财产证明的。至于那些收藏品,户谷有信心能卖个好价钱。只需把玩腻了的那些卖给古董店就行,那些古董现在应该也增值不少,虽然有些心疼,但为了槙村也只好割爱了。

    大概卖三十件就够了,以前,就算医院资金周转再困难,他也没动过卖古董的念头,古董可是他的生命,但为了槙村隆子,他觉得非常值得。

    “啊,太好了。真是有救了。”她像少女一样松了口气。

    “你高兴,我也就高兴。”他故意大声说道。

    “真是谢谢了。”槙村微微仰起脖子喝下玻璃杯中的酒,颈部优美的曲线深深映入户谷的眼帘。

    “隆子,今晚能与我共度吗?”

    槙村垂下了眼帘,没有说话。

    “啊,我的意思是有点想跳舞了,不知怎么的,最近觉得很闷,你陪我解解闷吧!”

    “这样啊,不过”槙村吞吐起来。

    “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今晚还有个约会。因为是和别人有约在先,所以有些不方便啊”户谷刚才还以为她是为了自己才特地这么早前来,原来是自己会错意了,他不由露出失望的神情。那么,她今晚这身打扮又会是为了自己吗?

    “真是抱歉啊!把您叫出来,又提出这么冒昧的要求,我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了。”见户谷的脸色阴沉下来,她赶紧妩媚地道歉。

    槙村一边拿起包,一边允诺:“下次一定让您尽兴,今晚就先失陪了。”

    户谷送槙村走出饭店。

    “告辞了,槙村将手伸向户谷“下次一定补偿您。”

    槙村向户谷嫣然一笑。看着槙村就要离开自己,户谷觉得她的笑容格外美丽。她走向等候在饭店外的汽车,坐上去,户谷只好挥着手目送她离去。

    以前若是遇到现在这样的状况,户谷肯定会去藤岛千濑那里寻求慰藉,但现在已经行不通了,藤岛千濑已经完全将他扫地出门,而且还背着自己开了家新公司。

    户谷最心痛的不是失去了藤岛千濑这个女人,而是再也不能从她那里拿到钱了。而且,藤岛千濑也不再是以前那个藤岛千濑,现在,她的钱不再是个人财产,而是变成了公司的财产,不能由自己随意支配。应该说,藤岛千濑正是为了防止户谷抢走他的财产,才成立了新的公司。

    户谷琢磨着,到底是谁教给藤岛千濑这一招的?她一个人绝对想不出来,以前她可是对户谷言听计从的,现在却变得这么有防范意识了。

    户谷想起了在仙台站看到的戴帽子的瘦高个男人,肯定是这个藤岛千濑趁自己不注意时新认识的情人指示她这么做的吧。还有,她亡夫的堂弟也成功地在一旁策动了她吧?是他告诉户谷藤岛千濑还在关西视察,说不定她其实已经回来了,啊,一定回来了!

    她要是回来了,户谷想和她单独谈谈。户谷对拿住藤岛千濑很有自信,他相信自己能够把新公司的格局逆转过来。她对自己这么迷恋,就算有新情人,户谷也能把她说服,让她哭着向自己道歉。

    户谷下了车,走向电话亭,以前一直是自己熟识的女佣答话,今天却是一个新声音,格外礼貌,自然有种疏远感。

    “社长还没有回来呢。”

    “社长?藤岛夫人已经是社长了吗?”户谷追问道。

    “是的,大家都这么称呼的。”

    新公司已经成立了吗?也有可能还在筹备中,反正她迟早都会成为社长,就提前这么称呼了。

    “她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是户谷。”

    “我也不是很清楚啊。”

    户谷挂了电话。感到兴趣索然,如果槙村隆子答应陪自己跳舞,也就不会这么扫兴了。现在,一想到要回到放着无名骨灰盒的家中了,就让他更加郁闷。

    他去几家酒吧坐了坐,不管去哪里都是孑然一身,实在寂寞。女招待的调笑、奉承从他耳边流过,却不留一丝痕迹。

    户谷最终还是回了家,香烛的气味扑鼻而来,真让人不快。他没有进入摆着骨灰盒的房间,而是径直走进了陈列室。以前,每次看到这些收藏品都会令他心情大好,这次却有所不同,主要是这次他是抱着出售的心思打量着它们,尽管每一件都充满回忆,想到要卖掉更加不舍,但必须在两三天内凑齐给槙村隆子的两百万才行啊。

    户谷边看边清点准备出售的物品,他算了算,大概卖十五件就能凑齐一百五十万了。

    第二天晚上,户谷叫来了两位古董商,一位是老年人,一位是中年男人。这些人本不是户谷的座上商宾。户谷自中学时代就开始收藏古董,只要在街边看见了喜欢的就会买回来,有时也会把从乡间挖掘出来的极品直接带回去,很少通过固定的古董店购买。

    而且,这些藏品中还有一部分是从藤岛千濑那儿拿来的。藤岛千濑对户谷着迷时,为了迎合他的兴趣,也从古董店买了不少。但是,她到底是从哪个古董店买的,自己却无从得知。

    户谷和往常一样准备着给他们上茶,毕竟自己也想卖个高价钱。与此同时,这两人也在陈列架边转来转去,弯腰低头仔细看着那些收藏品,不停地感叹着。

    “看这个。”户谷把昨天清点好的物品一一指给他们看,有器皿、壶、香炉等等。

    两人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其中一个人戴着老花镜,一会儿凑得很近,一会儿又伸长胳膊从远处整体观察。看完表面看内胎,又用手掂了掂重量,态度很是慎重。最终,年老的那个人放下了器皿。

    “怎么样?”户谷迫不及待地问。这是带有青铜锈的器皿,户谷很自信,它至少值十万。

    “这个不行啊!”古董家低下了头。

    “哪里不行?”户谷有些不满。

    古董商说“不行”一般是用来特指赝品。

    “我觉得还是您自己留着比较好。”年老者说。

    “我是真心想卖给你们,不是请你们做鉴定,开个价吧?”户谷有些底气不足了。

    “这个嘛,稍微有点常识的古董店都会觉得不适合。”年老的古董商笑着说。

    “不适合?找不到买家吗?”

    “恐怕很困难。”

    “您怎么认为?”户谷转头问那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正拿着器皿翻来覆去地看,只是嘿嘿笑着,并不发表意见。

    显然,他也认定这些都是赝品,户谷取出六七年前买的古伊万里初期作品,价值不菲。依他自己的鉴定,就算不是出自李参平(李参平:被尊称为伊万里陶瓷的“陶祖”)之手,至少也是柿右卫门(柿右卫门:肥前地区的陶瓷家,成功制成了第一件涂釉瓷器,完成了赤绘烧)之作,时价应该在百万左右。他本想让他们大吃一惊,结果他们感叹归感叹,却没有流露出收购的渴望。

    “怎么样?愿意要吗?”

    年老者将器皿小心翼翼放回原处,只是笑着,并不表态。

    户谷将古濑户的壶、古伊万里的器皿、志野的茶碗一一拿出来,结果二人判定它们都是赝品,户谷顿觉眼前一黑,其他古董商姑且不论,他对自己从中学时代积累起来的看古董的眼光一直很自信,现在这些自己眼里的珍品在这两位古董商的眼里居然都是不折不扣的赝品!

    户谷也想换一个古董买家试试,但他又急需用钱,已经答应借给槙村隆子的两百万得尽快凑齐,但是,像现在这样,就算全部卖光也凑不齐十万。

    二人明确表示想要的只有志野茶碗,也就是从藤岛千濑那里偷拿回来的那只。

    “这个卖吗?”

    “开多少价?”户谷有气无力地问。

    “我们能出四万。”

    “四万?!”

    户谷瞪大了眼睛。话说回来,反正也是白拿的,这个陈列架上三分之一的东西都是从藤岛那里白拿的,贱价卖对自己也没什么损失。这个志野恐怕也是她为了迎合户谷的兴趣,不知从哪儿买来的吧。

    户谷的自信心受到了强烈的打击,自暴自弃起来。

    “好吧,你爱出多少就是多少吧。”

    户谷卖掉了五十件,总共到手的钱也只有不到二十万。这些只是槙村隆子需要的十分之一。

    3

    一早,户谷就被护士叫醒了。他一睁开眼便发现窗外已经阳光灿烂了。

    “什么事?”他不耐烦地问。

    护士犹豫地站在门口:“有个叫槙村的小姐来电话了,说是有急事。”

    户谷皱起眉头,肯定是为了钱的事。户谷昨晚从古董商那里仅仅换回不到二十万,而且自己从年轻时就颇为自信的收藏品居然都被判定是赝品,只有从藤岛那里拿来的志野卖出了最高价,真是莫大的讽刺!

    户谷昨晚醉得一塌糊涂,现在宿醉未醒,如今又听说槙村隆子打来电话,更是头疼。

    户谷走向电话旁边,想着种种借口。

    “啊,医生。”她的声音轻快明媚“上次真是失礼了,真是很想和您跳舞,但我确实是有约在先。”

    “没事,是我临时邀约的,我说不好意思才是。”

    “不,是我找您出来提出冒昧要求,突然说要借钱的。”

    “嗯。”果然是为钱而来!户谷想。

    “我今天突然给您打电话,就是要跟你说声抱歉,我已经在别处筹到钱了。”

    “啊,怎么回事?”

    “我从一个人那里意外地借到了两百万,医生您这边就不用操心了。让您担心了!”

    户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他接着又担心起来,到底是谁借给她两百万?难道是自己见过的那个银行行长?难怪她那天穿得如此隆重,肯定是为了去见那个人。

    “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真遗憾啊,没有派上用场。”

    “真是对不住,医生您肯定会觉得我是个善变的人吧?”

    “筹到钱了就好。借你钱的那个人是谁呢?”

    “是一个亲戚,虽然利息有点高,但总算解决了燃眉之急。”

    “的确是这样。”

    “我总觉得,这么借钱比起无期限、无利息的贷款更加安心。”

    “那当然了,这种家伙一定另有所企图。”户谷劝告她。

    “我今天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让医生这么操心,所以也想早点告诉您,您还在睡觉吗?”

    “是啊,昨天碰到了一个朋友,喝了很多,今天头有点儿疼。”户谷的心情豁然开朗。

    “这样对身体不好哦,我们过两天再见个面吧。”

    “不如就今晚吧?”

    “不行!每天晚上都出去玩,店里该没生意了。两三天后我再给您打电话吧。”

    “好吧,下次一定要陪我久一点啊。”

    “嗯,我保证。”槙村答应得很干脆。

    户谷顿觉四周一下子明亮起来,警报总算解除。原先因为没有筹到两百万,户谷还准备从两千万的银行存款里取出两百万来。下见沢虽然说过这笔钱绝对不能用,但关键时刻不得不用了。

    他心情轻松地在院长室里吸着烟,这时事务长粕谷悄悄进来了。

    “院长,寺岛丰的骨灰不能一直这样放着吧?”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附近的寺庙里有个存放骨灰的地方,先把骨灰寄存到那里去吧?”

    “可以。”

    “坟墓在周年忌的时候开始建造,如何?”

    “我也赞成。”户谷马上就同意了粕谷的建议。这种情况还真不多见。

    “那我就照办了。院长,经过这件事,我发现孤苦无依的单身女人真是可怜啊。”粕谷略带同情地说。

    房里只剩户谷一人了。

    这次,他看到槙村隆子向人借钱,突然记挂起自己拜托下见沢借到的两千七百八十万元。那笔钱是通过下见沢从某个地下钱庄借到的,看在下见沢的面上,利息要算得低一点,偿还期限是三个月,户谷惊讶地发现,目前已经过去两周了,必须先交清这个月的利息才行。

    户谷准备把卖掉古董得来的钱用来偿还利息,车到山前必有路,为槙村隆子准备的钱用不上了,就拿来偿还利息吧。

    他给下见沢打去电话,接电话的是常年在他家的老女佣。

    “律师出门了。”

    “什么时候回来呢?”

    “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

    “去哪里了?”

    “去北海道调查案件去了。”

    “北海道?这么远。”

    户谷本以为下见沢是门可罗雀的律师,看来生意还不错。不过,北海道也太远了。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一周吧。”

    “什么时候出发的?”

    “前天出发的。”

    这么说,下见沢暂时不会回来了。

    “那他在北海道有固定的联络地点吗?”

    “他什么也没说,只说有人来访就请对方留言,您有事吗?”

    “其实没什么事。”

    这下麻烦了。下见沢这家伙,出差去这么远的地方也不打声招呼。虽然放贷人的名字在合同上写得清清楚楚,但据下见沢说,他和对方交情不错,那等他一星期以后回来再支付利息也应该无所谓吧。

    这么一想,户谷有一种突然白白赚了二十万的感觉,于是打算拿着潇洒一阵再说。户谷真想拍手称快:那个讨厌女人的骨灰已经被送到了寺庙,槙村隆子借钱的事也解决了,贷款的利息又可以延期偿还,真是否极泰来之象。

    户谷的心情刚刚愉快起来,护士就拿着一张名片走了进来,上面写着:“某某警察局侦查课伊藤明治”

    那个警察局不管辖这一片,如果是寺岛丰的案子应该是川越警局派人来才对。他为什么而来?最近警察的造访还真是频繁。

    “让他到待客室等一等吧。”

    户谷故意磨磨蹭蹭,十分钟后才走出院长办公室。

    待客室里坐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一位比较年长,一位是年轻人。年长者红光满面,年轻人则白白净净的。

    “您是院长吗?”两人同时站了起来,年长者从西服的上衣出警察证。

    “我就是户谷。”

    “在您忙的时候前来打扰,真是抱歉。”

    最近来的警察都很和蔼可亲。

    “医院这么大,患者肯定很多吧。”

    “是挺多的。”

    “我们时常造访医院,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设备都很先进。”

    “是啊,医界竞争也很激烈啊。”他到底想问什么?户谷琢磨不透。

    “是这样,之前有警局人员来访,对有些地方还不明白,所以想再问您一下。”

    护士端来茶水后,年长者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横武辰子是在这里接受治疗的吧?”

    “是有这么一个人。”

    户谷这才注意到,某某警察局的辖区就是横武辰子的居住区。之前川越警察局也来问过横武辰子的事情。户谷心头顿时涌起一丝不安:大概是川越警察局跟那边联系过了吧?不行,不能让他们察觉出自己内心的恐惧。

    “患者入院不久就死亡了吗?”

    “是的,是急性心肌梗塞,到这里时已经快不行了,我们抢救了六个小时,最后还是无能为力。”

    “那您之前认识这位患者吗?”

    “不是很了解,虽然之前也来看过病。”户谷慎重地回答。

    “是吗?”年长者微微点了下头。

    他点头干什么?户谷觉得不大对劲。

    “就是说,不是很熟悉的患者?”警察再次确认。

    “是的,到底有什么事?”

    “实际上,我们收到了一封很有意思的举报信。”警察笑着说。

    “举报?”

    “嗯,有很多举报都是糊弄人的,我们也经常因为假举报而烦恼万分,信上有时会写得跟真的一样,等我们仔细一查才知道被人耍得团团转。”

    会是什么样的举报呢?户谷怎么也想不明白。

    “有人举报说横武辰子经常来找医生。”警察说道。

    “绝对没有的事!”户谷立即全盘否定“你可以问问这里的护士,那绝对不可能。”

    户谷坚信根本没有人知道他跟横武交往的事,举报也肯定是无中生有,户谷认定没什么好担心的。

    “原来是这样。”警察自言自语道“但是,举报信上还提到,横武辰子的丈夫也是在横武辰子死之前不久刚死掉的,关于这一点,信上说,横武辰子从这里买了药给她丈夫服食,而那些药中掺杂着毒药。”

    户谷不禁笑了出来,不知是谁故意逞能,写这样的举报信。自己确实跟横武说过那是毒药,但其实只是普通的感冒药。因为想看到横武相信后被吓得哆哆嗦嗦的样子,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所以才对她撒了谎。换言之,自己不过是故意让她兴奋,以满足自己的情欲罢了。

    “真是太奇怪了。”户谷笑着说道“横武辰子丈夫的事我也听说了,给他诊断的医生不是已经开具了明确的死亡证明书么?举报信肯定是乱写的!”

    “您说得没错。”警察回应道。

    “况且横武辰子的丈夫很早之前就一直患有肺结核,好像长期卧病在床。”

    “医生,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警察惊讶地问道。

    户谷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我也只是偶然听到的,好像是住在附近的”户谷还没说完就停住了嘴。他本来想说,是住在附近的一个人来医院看病时,从他口中得知的,但这样一来警察肯定会追问那个人是谁。刚才真是太危险了,户谷心中暗叫不妙。

    “流言嘛,本来就不知道是谁说的。”户谷改变了说法。

    “是啊,您这边病人那么多,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估计那个人也是随口一说。”警察分析了一番户谷的话“那就谢谢您了。”他向户谷道谢“真是不好意思,啰啰嗦嗦问了这么多。但这些事关案件的进展,我们必须谨慎行事,所以还请见谅。您刚才的意思是,您确定没有专门给过横武女士药物,连普通的感冒药也没给她?”

    “没有,她根本就没来过我们医院,我怎么给她药呢?”户谷反驳道。

    “是啊,这些毫无根据的举报信真是烦人。”两位警察站了起来“打扰了。”

    “没关系。”

    户谷把他们送出玄关,回到院长办公室,他开始不安起来。到底是谁给警察写的举报信?信上竟然还说横武从户谷这里拿毒药害死了自己的丈夫,谁的想象力这么丰富?但不管警察怎么追查,在毒药这件事上户谷问心无愧。

    但让人费解的是,写举报信的人是怎么想到横武辰子是从他这里拿的药呢?直觉告诉户谷:一定是她,是寺岛丰,除了她以外没有人会这么做。对于户谷和横武交往的事,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只有寺岛对他和横武的关系产生过怀疑,那次横武突然闯进院长办公室,还是寺岛带的路。

    “我知道,不管我打多少次电话您都不会来,您在说谎,您的心向着谁,我一清二楚。”当时横武大喊大叫“您说话啊!您根本没打算跟我结婚吧?一开始就在说谎,我被骗了骗了我的钱就把我甩掉?您是个魔鬼!”当时,横武不顾一切地抱住户谷的膝盖,拼命喊着。

    当时寺岛就在旁边,她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是的。户谷一直都谨慎行事,从那以后事情就出现了破绽。不错,只有寺岛知道他跟横武的关系——“医生,”当时寺岛曾冷静地说道“这个病人太兴奋了,我们让她冷静一下吧!”然后她就开始了通过注射药物来杀人的计划——没错,就是寺岛丰,除了她没有谁会写出那种举报信。她不仅知道了户谷和横武的关系,还推断是户谷给横武毒药,让她害死自己的丈夫,户谷给横武的药只是药房的护士调配的普通感冒药,寺岛作为医院的护士长,很可能是她在户谷给横武的感冒药中掺上了毒药。

    但户谷对那封举报信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给横武的药绝对是无毒的感冒药,它们不会导致横武丈夫的死亡。横武的丈夫得的是肺结核,身体本来就很虚弱,迟早也是要死的,完全可以认作是自然死亡。他们竟然都错误地相信横武丈夫是死于户谷给横武的毒药。但不管怎样,现在再调查也无济于事,尸体早在一个半月前就被烧掉了,没什么害怕的。警察尽管来吧,自己坦然应对就是。

    但是,虽然这样安慰自己,户谷心里还是会担心。他感觉寺岛好像又活过来了,潜伏在某个地方,想要置他于死地,今天,警察因举报信而来,就是最好的证明。寺岛还活着的可能性与那封举报信像团黑雾一般,紧紧地包围着户谷。那个女人到底藏在哪里?真是顽固啊,心眼太坏,都不能老老实实地去死,户谷想象着,在黑暗处的一角,有一双像黑猫的眼睛一样发光的女人正在窥视自己——

    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白制服的护士,户谷因为一直想着寺岛丰的事,所以看到护士出现吓了一眺。年轻的护士说:“医生,有个从川越来的人想要见你。”

    “川越的?川越的谁?”户谷问道。

    “说是前几天你们见过。”

    户谷明白了,是川越警局的警察。真是帮烦人的家伙!户谷让护士把他们带到待客室。好不容易今天早上心情不错,烦心的事又一桩接一桩地来了。

    到了待客室,果然还是上次那两位警察。

    “不好意思,总来麻烦您。”警察从椅子上站起来,礼貌地跟户谷打招呼。“没事,请坐吧。”户谷摆出一副意欲质问对方有何贵干的姿势。

    “您现在不忙吧?”那位年龄稍大的警察问道,看上去很体贴的样子。

    忙不忙反正你们都来了,还问这么多干什么呢?这么想着,户谷主动问:“怎么样,调查还顺利吗?”

    “这个啊,”警察低下了头“我们成立了专案小组,现在正在全力以赴调查,今天就是为这件事来的,从现场情况看来,被害者是被人用车载到那里的,这是我们发现的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警察进一步解释:“所以,我们正在清查所有的汽车资料。而在出租车方面,我们已经得到了警视厅的协助,除了对川越县内,还扩大对东京都内所有的出租车展开全面调查。另外,我们也考虑到凶手会使用私家车犯案,这部分也同时展开了调查。上次我们曾问了一些关于您私家车的问题,这次我们也是为了这个前来。”

    “嗯,怎么了吗?”户谷有些紧张。

    “关于您的私家车,上次我们已经跟专案组汇报过了,但事关重大,所以我们想再次确认一下您的车在出事当天外出的情况。”警察问道。

    “确认?什么意思?”户谷问道。

    “请不要误会,我们绝对没有怀疑您的意思。但因为死者是你们医院的护士长,所以原则上我们需要了解一下,那天晚上您在做什么?”

    “这样啊!”户谷松了口气。警察说话总是拐弯抹角,让人猜不透他们到底想说什么。“也就是说,你们想确认一下我当时是否有不在场证明?”

    “坦率地说是这样,但并不是说医生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作为参考,我们想确认一下,把这件事弄清楚了,也正好说明您跟这件事确实没关系,所以”

    “也是,”户谷装出沉思的样子,闭了闭眼睛“那天晚上我大约五点出去的,在一位女士那里一直待到凌晨两点多。意识到天色不早的时候,我看了看表,吓了一跳,就赶紧回来了。”

    “嗯”警察拿出记事本“不好意思,那位女士叫什么名字?您放心,我们不会公开这些信息的。”

    “她叫藤岛千濑。”户谷看着认真做笔记的警察,又补充了她的住处等内容。

    “不好意思,请问,医生您和那位女士是什么关系?”

    “那位女士经营着一家服饰用品店,在银座有一家很大的店面,她和我一样,正好也喜欢收集古董盘子、茶壶什么的,所以我经常到她那里去。她起初是我的病人”户谷答道。

    “我明白了,那天晚上你们一起讨论到很晚?”警察问道。

    “是的,聊一些感兴趣的话题,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户谷说道。

    “可不是嘛,我喜欢象棋,又下不好,每次还没走几步,就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警察在那边自言自语“也就是说,您当时不在场,这样我们就清楚了。”警察露出了笑脸。

    直觉告诉户谷,接下来警察很有可能去藤岛千濑那里,于是开口道:“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了如果待会儿你们打算去藤岛那里,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是吗,为什么?”

    “她现在好像出去旅行了。”户谷说。

    “什么时候去的?”警察有些吃惊。

    “好像是一周之前。”

    “一周之前的话,现在也该回来了,就算白跑一趟,我们也该过去问一下。每次都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太谢谢了!”说着,两个警察站起来。起身时,年轻警察不知对那个年长的警察嘀咕了些什么。年长的警察点了两三下头,有些难为情地笑着对户谷说:“医生,对不起,他说现在胃疼得不行,能麻烦您给他开点儿药吗?”

    户谷看了看那个年轻的警察:“怎么了?”

    年轻的警察低下头:“我胃一直不好,现在感觉胃液都翻上来了,想吐。”

    “这样可不行啊!”户谷心想,大概是胃酸过多,于是叫护士去药房配了点药拿过来。

    一会儿,护士拿过来三包药,户谷递给那位年轻的警察:“你把这些药吃了,应该马上会好。”

    “是吗,那太感谢您了!”那位警察谢道。

    “你先在这里服一包再走吧!”户谷说。

    “不了,我们还有点事,在路上再喝吧。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警察再次道谢。

    那位年轻的警察很仔细地把药夹在记事本里,然后放到胸前的口袋中:“这个多少钱?”

    “这点东西,不用给钱了。”户谷爽朗地笑起来。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那位警察又对户谷行了个礼。

    两位警察走后,户谷心里七上八下的,藤岛千濑现在不在家,但警察早晚也会见到她的,到时候她会怎么说呢?

    以前户谷曾经对藤岛说过:“今天晚上我从傍晚开始就一直待在你这里,如果有人问起,你也要这样回答。”当时是考虑要制造不在场的证据,所以才那样说,但后来也没有再跟她提起,藤岛还记不记得呢?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必须好好跟藤岛讲清楚,那段时间他们两个做了什么,也要跟她统一口径。万一藤岛对警察说的跟户谷对警察说的不一样,可就麻烦了,警察会从每个小细节上追根溯源。但是,藤岛千濑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她现在想要摆脱户谷,即使她记得当时的话,万一她不按照户谷说的那样回答,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户谷开始想象那两个警察很快就会再来时的情形,他们再来的时候也是自己生死攸关的时候。虽说如此,户谷还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两个毫不相干的人逼到那种境地。

    在川越发现的死尸并不是寺岛丰,人明明不是自己杀的,又怎么会被人看出破绽呢?户谷心里乱极了。可恶的寺岛丰,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女人呢!

    户谷现在被两件事困扰着,一件是横武丈夫的死,另一件就是川越的杀人事件,两件都不是自己亲手做的,现在自己却被它们死死纠缠着,这实在太莫名其妙了!

    这时,护士拿着一封信走进来,是一封挂号的存证信函(存证信函:通过邮局来证明发信日及内容的一种证明函件,具有告知义务)。户谷很少收到这样的东西,他翻到信封背面一看,上面印着“天地商事株式会社”也就是通过下见沢借到两千七百八十万日元的那家借贷公司,户谷脑子里闪过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急忙打开信,只见上面写着:

    催告书

    根据弊社与阁下之间由东京法务局所属公证处制定的昭和三十x年x月x日债务偿还合同公证书关于债务偿还日期之有关规定,阁下的债务偿还日期为昭和三十x年x月x日。

    弊社多次发出通知,但都没有收到阁下的回复,对此我们深表遗憾。在本催告书到达之后两日之内,请速到弊社来办理相关手续。

    如若不能按时偿还,我们将采取必要的法律措施。

    特此告知!

    东京都港区二本夏xx号

    催告人天地商事林式会社

    法人樱井太郎

    被催告人户谷信一先生

    昭和三十x年x月x日

    读完信,户谷眼前一黑。

    虽然户谷有点在意利息支付时间,但他做梦也没想到会收到这种催告书。所有的事情都是通过下见沢办理的,一直也都很顺,没有什么意外,会不会是什么差错呢?催告书上竟然还写着“多次发出通知”这样的字眼,户谷还从来没有被别人这样催促过。这件事原本就不是自己直接去办的,下见沢是中间人,这封催告书也可能是催下见沢的,但如果这样,下见沢肯定会提前跟他联系。

    户谷很疑惑,他马上拨通了下见沢家的电话:“下见沢还没回来吗?”

    接电话的是他家的女佣:“是的,现在还没有回来,之前我跟您提过,他现在在北海道。”

    “北海道哪里?你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吗?”户谷大声喊道。

    “对不起,我实在不清楚。”

    这个老太婆总是这样,一问三不知,户谷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下见沢恼火过,他知道自己再怎么问也没用,干脆扔下了话筒,户谷立即拨通了写在信封背面的天地商事株式会社的电话号码,他简直要窒息了。

    4

    “您好,我是天地商事的营业部主任,请问有什么事吗?”对方很有礼貌地问道。

    “您好,我是户谷信一。”

    “是您啊,一直以来承兼照顾了。”

    什么一直以来?这可是第一次借钱!户谷心里暗想,又问对方:“我现在已经收到你们的催告书了,根据上面所写,如果过了返还期限不能马上支付,就要采取法律措施,是吗?”

    “是的,我们确实是这样通知的。”对方很平和地回答。

    “这不是很奇怪吗?”户谷心头的怒火蹿了上来“你们根本没有事先通知我,突然就给我下这样的催告书,这跟逼着人变卖家产清偿债务又有什么两样?”

    “先生,”对方的态度依旧很温和“我们是按照合同约定的两个月期限依法催告,在这之前,我们已经联系下见沢先生很多次了。”

    “两个月?不对吧,下见沢告诉我明明是三个月。如果是这样,你们是催缴利息吧?”

    “不是,这不是利息的问题,利息已经在预付款中被扣除了。”对方解释道。

    户谷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利息已经被事先扣掉了。

    对方又说:“至于归还期限,刚才您说是三个月,但我们和下见沢签订的合同上写得很清楚,还款期限是两个月,上面还有您的印章呢!”

    “这怎么可能?”户谷想争辩,但自己并未亲自签订合同,而是把一切都委托给下见沢处理,下见沢有可能在合同上写的是两个月,但告诉户谷的却是三个月,借钱是九月初的事了,现在都快十一月了,关于返还日期的事他从没再提起过。难道下见沢也在跟他耍心眼?户谷一直觉得,下见沢作为律师没有才能,但为人正直,值得当做朋友。他从没背叛过户谷,而且每次都会站在自己这边,替自己解围。

    “如果您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问下见沢先生。”天地商事的营业部主任说。

    “我当然会去的,但下见沢现在不在家,他去北海道已经一个星期了,所以我现在没法问,为了弄清事实,能不能请你们等他回东京后再说?”户谷问道。

    “很遗憾,”对方的语气充满歉意“我们也是按合同办事,这些都是社长的命令”

    “可以请你们社长听电话吗?”

    “真不巧,社长现在正在关西那边旅行,预计一个月后才能回东京。”对方客气地说。

    “不管怎么说,”户谷不禁火冒三丈“这件事我是委托给下见沢处理的,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合同上做了什么手脚,如果他不回来,你们再怎么给我寄催告书都没用,我也没办法。”

    “先生,您如果那样说,我们只好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是的,按照合同上写的,我们将采取法律手段没收您的柢押物。”

    催告书上写的是在到达之日起两天之内不能返还,他们将没收作为抵押物的医院土地。营业部主任的话并非威胁,他们只是按照催告书上所写的内容执行罢了。

    户谷惊慌失措:“你们你们太卑鄙了!你们再怎么放高利贷也总得讲人情吧?更何况我根本就没看那份合同!”

    “先生,这个跟我们没关系。您没有看合同,那是您的责任。”

    “那就是说,如果两天之内还不上钱,你们就硬来了?”户谷冷冷地问道。

    “我们也是没办法,只能那么做。”对方的回答不带任何同情和怜悯,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气。

    “好吧,”户谷愤怒至极“我明天一定会把那两千七百八十万日元还上的。”

    “如果这样,我们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那么就一切拜托了。”

    户谷砰地挂掉了电话,他要把在银行里的两千万存款全部取出来,把钱狠狠地丢还给天地商事的人。

    本来就是为了和槙村结婚才借的那笔钱,但到了如今这田地,已经本末倒置了。如果失去了医院和土地,一切都完了,更别想跟槙村结婚了。至于要拿给她看的钱,到时随便找个理由拖延就是了,总之,得先解决目前的困境再说。

    想不到下见沢居然敢欺骗自己!户谷因为信任他,才会委托他全权负责,但下见沢跟他说的还款期限是三个月,而天地商事却说是两个月,如果的确是两个月,下见沢为什么要撒谎?这样一来,下见沢说自己去了北海道,看起来也像是伺机有意离开东京。下见沢这个混蛋!

    户谷因为被下见沢出卖火冒三丈。好吧,天地商事的利息就算自己吃亏了,还是尽快把那两千万日元从银行取出来,还回去吧。会不会是下见沢跟天地商事合谋从自己这儿骗取那二百八十万日元,然后再平分。这一怀疑从户谷脑中一闪而过,下见沢的确很穷,是一个连从那脏乱不堪的家里搬出来都做不到的穷律师。是不是受到别人的诱惑,连自己的好朋友都出卖了?总之,等那家伙回到东京,再找他好好算账。

    户谷从保险柜拿出银行存折,看着上面的两千万余额,只有这存折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他把印章放进口袋,急急忙忙地从医院出来,户谷看看表,已经两点多了,他急忙开车向银行驶去。那个银行离自己的住所有相当一段距离,不过不管有多远,现在都要尽快赶到那里。

    来到银行,户谷立刻拿了一张取款单,写上两千万的金额,盖了印章,然后交到办理窗口。

    “欢迎光临。”银行职员很有礼貌,头发整洁的年轻职员接过户谷的单子,递给户谷号码牌。户谷在等侯席上坐下来,视线一直停留在银行职员那里。户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直注视着银行职员的手,存折确确实实是真的,上面的余额也有银行支行长的印章证明,但是,户谷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不安,忐志地注视着职员的一举一动。

    那个银行职员打开一个很大的账簿,比对着户谷的取款单,看了好一会儿,他才盖了章,把取款单交给下一个职员。可这些连贯的动作突然停止了,那个职员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咦,怎么回事?户谷从远处看到这一情景,有点吃惊。有什么不对吗?难道印章不对?不,应该没错啊,自己确实把印章交给了下见沢,让他去银行开户的,职员的脸扭向自己这边,看着取款单喊道:

    “户谷先生。”户谷立刻从椅子站起来,等他走近柜台后,那个人把存折和取款单拿到他面前说:“请问,您没有弄错吗?刚才查了一下,您的存折里的余额只有两百万元。”

    “什么?”户谷差点跳起来“怎么可能!我可一次都没动过这上面的存款,你瞧,这里不是写着余额是两千万吗?”户谷用手指着存折上20,000,000的数字,情绪非常激动“我一次都没有从这上面取过钱,你没看见吗?”

    银行职员沉默着,又拿回存折和取软单。然后站起来,走向坐在一排桌子正中间的年长的银行职员处,两个人面对面悄悄说着什么,户谷看到这情形,更加不安起来。过了一会儿,那位看似主任的年长职员手里拿着户谷的存折和取款单走到里面的格子间,那里好像是支行行长或是副行长的办公间,在那里两人又低头交谈了很久,户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过了一会儿,像是主任的人从那边迅速走向柜台,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面部表情十分平静。

    “请问,您是户谷先生吗?”他的态度彬彬有礼。

    户谷从座位站起来:“是的。”

    “实在不好意思,可以请您来一下会客室吗?”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户谷望着主任的脸。

    “是的,有点事情想问您,请——”主任抬手指向会客室的方向,户谷沿着柜台往前走,心中十分惶惑不安,一进入会客室,微胖的银行副行长和高个子的主任分别递上名片,向户谷恭敬地低头行礼。

    “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您的合作,快请坐。”女职员端来茶水,然后退了下去,户谷心神不宁地轻啜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渴得不行了。

    “您存款的事”主任把刚才户谷交给柜台职员的存折展开“虽然存入了两千万,但实际上余额只有两百万了。”

    “啊,到底怎么回事?”户谷盯着主任的脸“我没从里面取过钱啊!”“不,这里面应该有什么隐情吧?”一直沉默的副行长开口说话了“请问,您是自己存的这笔钱吗?”

    “不是,是拜托别人帮我存的。”户谷回答。

    “那个人是下见沢作雄吗?”副行长慢悠悠地问。

    “是的。”

    “不好意思,冒昧地问下,这两千万日元应该不是您手头的钱吧?”

    “确实不是,是我委托下见沢从别人那里借的,存到了这家银行。”

    “原来如此!在您的存折里确实曾经一次性存入了两千万日元。”

    “曾经?”户谷看着副行长的脸,表情充满疑惑。

    副行长和主任凑到一起说了些什么,然后主任又拿出一张纸,放到户谷面前。

    “这个是以您的名字开出的从银行借款的担保书。”户谷发现,上面是下见沢的笔迹。写的是以现在存在银行里的两千万日元为担保,从银行借出一千八百万日元,上面还有户谷信一的名字和印章。那个印章正是户谷交给下见沢保管的,户谷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不好意思,还得问您一下,这个印章是您交给下见沢保管的吗?”

    “是的。”户谷声音沙哑“从高利贷那里借钱的时候,我给了下见沢空白委任状,那时,我把印章也一起交给他保管了。”

    “原来如此,这样就明白了。这笔钱在九月三日存入,以这笔存款作担保借钱是九月六日,中间只相隔了三天的时间。那个叫下见沢的人还给你印章是在什么时候?”

    “这样算来,是在交给他保管的四五天之后吧,”

    “是吧?也就是说,一切手续都办好之后,他才把印章还给你。”

    “这么说,我是被人欺诈啦?”

    “非常遗憾。”副行长语气充满了同情“就是这么一回事。”

    户谷一直很信任下见沢,他们是老朋友,过去没少为户谷出谋划策,户谷相当倚赖他。难怪今天早上听到下见沢去北海道的消息,觉得有点怪怪的,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严重的欺诈。

    “类似的事情经常发生。”副行长的声音听上去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作为银行,我们尽了最大努力来防范。可是,一旦出示了正式的文件来申请,我们也没理由再怀疑了,像这次的事件,因为有您的印章在,我们才会把钱借出去。”

    “这是欺诈!”户谷叫道“这两千万是我从高利贷那里借来的。如果后天之前不还回去的话,我医院的土地就要被夺走了两千万这么大的数目,我无论如何也没法在两天之内凑齐,没有能够解决当务之急的办法吗?”

    户谷大惊失色,一脸惨白地合掌央求两位救命。副行长和主任对视一下,说:“这种事真的是没有办法。我想,还是尽快联络警察比较好吧。”

    “算了吧,找警察又有什么用?下见沢已经逃到北海道去了,而且,就算抓住了他,也未必会立刻把钱还回来,我这边的担保可是过了明天就到期了啊!”“不好意思,您用来作担保的土地时价是多少啊?”

    “是中野最便利的地方,最近听说又涨价了,每平十万元。面积是八百平。”户谷虽用嘴在说明,自己的头脑已经相当混乱了。

    银行一边推说自己对这件事没有责任,一边把存折和印章还给了户谷。

    当初下见沢拿回存折的时候,他为了慎重起见,还特地打电话到银行询问过,那时银行职员的回复是存折里确实有两千万日元的存款,自己也就放心了,但是,钱不是被直接从存折上取走的,谁能想到会把存款作抵押来借钱这种事情。而且,一般人都会相信存折上记录的数字,背后会有这样的勾当,户谷连做梦都没想到。户谷觉得口袋里的印章很沉,都是它,就是因为把它交给下见沢保管,才会遭遇这样的欺诈。户谷紧紧握住口袋里的印章,但话又说回来,下见沢这个家伙真是太坏了!想不到他这么黑心。好吧,我要立刻到警察局以欺诈犯的罪名起诉他。

    但是,就算立刻起诉他,也解决不了眼前的现实问题。关键是,再过两天医院的土地就要被收走了,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可是,自己现在没有钱,这样去请求金融公司延期,恐怕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觉,说不定,他们和下见沢还是一伙的呢!对下见沢的愤怒和失去医院的危机感使户谷浑身颤抖。

    从会客室出来,走到银行门口,推开门,户谷这一系列动作都是无意识的。外面阳光刺眼,秋日的天空也很蓝,就在刚刚走下两三步石梯时,突然有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不好意思,您是户谷信一先生吗?”像墙壁一样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两个年轻男人,一个穿着皱巴巴的风衣,一个穿着皮夹克。

    “是的,我是户谷。”

    “我们刚才给医院打过电话,得知您来这里,就立刻赶过来了。”穿风衣的人说。

    “您是?”

    “失礼了。我是”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黑色记事本,出示夹在里面的警察证,是户谷所住辖区的刑警。“有什么事吗?”

    户谷并没有感到意外,之前,就有警察来找过他。而且,现在自己刚好想要以欺诈罪告发下见沢,所以并未惊讶。

    “有点事想跟院长您谈谈。”穿风衣的人说。

    “是吗?我正好也有事想要跟你们说,希望你们能够帮忙呢。”听到这话,两个警察都露出奇怪的表情,互相看了一眼。

    “哈哈,是什么呢?”穿皮夹克的刑警问。

    “这里说话不太方便,我们去那边的咖啡店吧。”户谷提议道。

    银行的前面就是商业街,那里有一间门口摆着棕榈树盆栽的咖啡店,店里没什么人。户谷率先在角落里坐下,两位警察一个坐在户谷的对面,一个坐在户谷的旁边。

    “喝点什么?”户谷问。

    “不用管我们了。”

    “实际上,我现在遭遇了很严重的欺诈。”户谷赶紧说道。

    “您是说欺诈?”

    “是的,请听我说。我有一个朋友叫下见沢作雄,他是个律师,住在墨田区向岛xx番地”户谷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一定要说出来!户谷越说越兴奋:“我通过这个男人,从高利贷那儿借了两千七百万日元。当时,那家伙要了一张空白的委托书,我还把印章交给了他保管,不想却被他钻了空子,借到的两千七百万中,有两百八十万是利息,还有五百万他帮我用来支付前妻的赡养费,他告诉我已经将剩下的两千万以我的名义存入银行,还给了我存折。看到存折上面确实记录着两千万,我也没有怀疑。但是,刚才我去银行取这笔钱时,银行的人说上面只剩下两百万。我询问了事情的经过才知道,原来下见沢那家伙以我的名义用存折上的金额作担保,从银行借走了一千八百万日元。也就是说,我在不知不觉中被诈骗了一千八百万日元,直到刚刚才知道警察先生,我要以诈欺罪控告下见沢作雄。”

    在自己的诉说过程中,两位警察虽然看似在侧耳倾听,眼睛却一直飘忽不定。怎么能不静下心来听别人讲话啊!户谷暗自嘀咕。

    穿风衣的警察开口道:“好,你说的事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请您向警方备案吧。”

    “备案?”户谷反问道。

    “是的。请先去备案,再提交告诉申请,警方马上就可以受理。”

    要这么久!户谷心想。一千八百万被骗走了,警察应该立即出动才对!什么备案啦,申请书之类的之后再补不行吗?如果顾及受害人的感受,应该立刻联络警局或立刻去抓捕犯人,总之应该立刻展开行动才对。可是,这两个警察居然这样平静!难道是他们挣得太少,无法理解被骗走一千八百万日元的受害人的心情!

    “下见沢他”户谷仍然情绪激动“现在据说是逃到北海道去了。只有一个老佣人在看家。你们赶紧去问问那个老佣人,肯定能知道他的去向。请立刻进行搜查!”

    “知道了!”警察像是在安抚户谷“这是一件大事。你先备案,我们会立即向上司汇报,然后采取必要的行动。”

    回答得可真冷静!户谷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好啦好啦!”坐在正对面的警察打断了他“这些事,之后慢慢解决”

    “你说慢慢解决?”

    “好啦!请听我说。这样的欺诈事件,任何时候都可以调查。现在,请您听听我们要说的话。”

    “”“我们之所以前来见院长您,不为别的,只是院长最近是不是出手了一些古董?”

    “啊!”户谷很失望,他们完全不理解自己的心情,还有什么可说啊?

    “好像卖了不少吧?”

    “嗯!卖了有五六十件吧,”户谷心不在焉地回答。

    “其中”一个警察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翻了一会儿“有没有志野的茶碗?”

    “嗯,有。”那是从藤岛千濑那里顺手拿走的东西,当时也被古董店的老板狠狠地杀了一番价,不过,即使这样,也只有它卖的价钱最好,户谷记得很清楚。

    “确实是院长您卖给那家古董店的吧?”对方又强调一遍。

    “是的,卖了。志野是我的藏品。”

    “院长是在哪里买到那个茶碗的呢?”

    “不是买的,是一个熟人让给我的。”

    “哦,花了多少钱得到的呢?”

    “不,没有花钱。因为比较熟,对方免费让给我的。”警察到底想要说什么?户谷紧张起来。

    “这就有点为难啊!”警察挠挠头。

    “为难?为什么?”

    “那是因为”警察低头看看记事本“关于那个茶碗,有人来报案说是被人偷走了。”

    “啊?你说什么?”户谷吃了一惊。

    “有一个叫吉富弥三郎的人在街上散步时,突然看到一家古董店里展示着那个茶碗。他感觉那个跟自己以前收藏的很像,走近一看,发现原来就是自己的那个。”

    “”“吉富先生也是古董店的老板,据吉富先生所说,那个志野的茶碗是寄放在一位叫藤岛千濑的服饰用品店女老板那里的。可是,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其他的古董店看到了它。”

    “”“吉富先生吓了一跳,马上进到店里询问事情的始末,店主回答说是从户谷院长那里买来的。”

    户谷觉得喉咙干渴,感觉自己的脸色开始变得很苍白。虽然当初也猜到藤岛千濑的那只茶碗八成是古董商留下的,可是,自己把茶碗拿回家后藤岛千濑并没有追问这件事,户谷就把它当做自己的东西了。

    “根据院长刚才所说的,确实是从您那里卖出茶碗的,可是,您又说是藤岛千濑免费出让给您的,这样一来,有盗窃嫌疑的是藤岛千濑女士呢还是院长您呢?”

    户谷的脸色更加苍白。“别,别开玩笑了。”户谷变得结巴起来“那是从藤岛千濑那里得到的。”

    “是这样吗?”警察又在挠头“这可真是为难啊!要知道,这件事可是有目击者的。”

    “目击者?”

    “是的。院长您默不作声地把茶碗从藤岛千濑的住所拿走时,被藤岛家的女佣看到了。那时,藤岛女士不在家,是吧?”

    “那是因为女佣不了解情况。”从哪里冒出个女佣啊!户谷继续争辩道:“那是之前就和藤岛千濑商量好的,那个女佣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是这样,事情有点复杂呀,还是麻烦您去警察局一趟吧,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去警察局?”

    “真对不起,我们并不是要逮捕您。只是希望您作为知情人去一趟警局帮我们厘清案情,这样也给您省去日后的一些麻烦。”

    日后的麻烦?这句话在户谷的脑袋里打转,这应该指的是盗窃的嫌疑吧。不管怎样,古董店的老板提交了备案申请,作为警察也就必须受理,他们也是不得已才调查自己。如果因为这件事给警察们留下不好的印象,被诈骗的案子还不知他们会怎么处理呢!总之,既然提出了去一趟警察局,那就去吧!

    “知道了。”户谷说“咱们现在就走吧!”

    “真的吗?麻烦啦!”两个警察同时低下头行礼,客气道:“给您添麻烦的地方,请多见谅。站在我们的立场也很为难。”

    “我有汽车,跟我一起坐车过去吧!”户谷建议。

    “真是麻烦您了!”说完,两人跟户谷走出咖啡店,一同坐上车。

    5

    到达xx警察局在路上花了整整一个小时,近来交通十分拥挤,汽车在市中心近乎没有办法前进,可能是因为开车时神经过于紧张,以至于户谷到达警察局时显得心浮气躁。

    “请走这边。”

    进入警察局大门,警察直接领着户谷走向里边。他们并没有把户谷带到堆积了一堆业务文件的警务前台,而是穿过旁边一条狭窄的走廊,再穿过中庭进入另一座建筑物中。这座建筑物中有一条长廊,两边并列着许多小房间,门上挂着“xx警部”的名牌,全都是审讯室。

    户谷被请到了这里其中一间,与其说是请,其实户谷是被押进去的。在房间靠窗边的桌子上,坐着一个体形偏胖、三十四五岁上下、身着西装的男人。

    “我们带来了户谷医生。”两个警察以立正的姿势向他报告。

    闻听此言,一种莫名的担心在户谷心里油然而生。警察的话音刚落,那个男人立刻微笑着把头转向户谷这边:“哦,是户谷医生吧?”他对户谷稍微点了下头“哎呀,麻烦您来一趟,快坐快坐!”他用手指着隔着桌子放在自己对面的一把椅子“我是井上警部,请多指教,”这么一说,户谷想起进门口的名牌上写的正是这个名字。

    “来,抽一支烟吧!”井上警部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打开。

    “不,不用了。”户谷拒绝道。

    “哦,这样啊。”警部缩回手,朝一位年轻的警察说:“喂,你们做什么呢?还不快给医生上茶?”

    窗外就是中庭,十几个巡查脱了外套正在做体操。

    户谷拼命挥去自己内心的惶恐,坐在这种地方,好像总有一种看不见的压迫感莫名来袭。

    “医院忙吗?”警部自顾自地吐着烟圈。

    “还好,怎么了?”

    “这就好。”警部眼睛看着中庭“天气越来越凉了啊。”

    “是啊!”“天气冷了,病人也就多了,去年这会儿不是正爆发很严重的流行性感冒吗?”

    “是啊。”户谷在回答同时,心里却想,他怎么老说些无关紧要的事?还不快点切入主题。

    “说起来,今年正月的时候,不光我妻子感冒,家里的三个孩子,也轮着病倒了,体质真是弱!没办法,我只好请了三天假,在家给他们做饭。”

    “是吗?那真是太麻烦了。”

    警部打开抽屉,若无其事地慢慢拿出一份文件“说起来,户谷医生。”井上将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正好压着刚刚拿出来的文件,像是要把它隐藏起来,然后接着说“有件很麻烦的事情啊,关于‘志野’的茶碗”

    “啊,关于这件事,我刚才听你们大致提了一下。”户谷抢先说道:“我听说别的地方有人报案,说是被偷了。不过那东西是藤岛千濑让给我的,现在怎么又会有人报案说被偷了?我真是搞不懂。”

    “这样啊。我猜也应该是这样,像医生您这样有社会地位又有名誉的人,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茶碗做那种事呢?”

    “是啊。那东西经过估价最多也就值三四万。要怪也只能怪那古董商自己,老是闷不吭声带东西去藤岛千濑那里,放下就走,才惹出这种麻烦。”

    “嗯,您说得没错,不过,很伤脑筋啊既然已经有人报案了,我们就必须受理。”

    警部的话让户谷感到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虽然对方说话的态度很温和,却在暗指户谷有偷窃的嫌疑。

    “既然如此,你们去问藤岛千濑吧。”户谷强硬起来。

    “问题是,藤岛千濑目前好像不在东京。”警部表情柔和,但语气十分严肃“我们只找到了先前在她家工作多年的女佣,那个女佣现在已经不在藤岛家工作了。她告诉我们,是您趁藤岛千濑不在家的时候擅自拿走了那个茶碗。”

    “她只是个下人,根本不知道具体情况。我之前已经和藤岛千濑说好,所以就算她不在,我也可以拿走那个茶碗。”

    “但是,我这边既然已经接到了被盗的报案,不得不进行调查啊。”

    “您的意思就是说我有盗窃的嫌疑,是吗?”

    “真是不好回答的问题啊。”警部避开户谷的问题,喝了一口刑警刚刚端过来的茶,仿佛是在考虑接下来询问户谷的步骤。

    户谷觉得因为这种事情被带到这里来实在无聊,相比之下,自己遭遇欺诈的案件又该怎么处理?跟一个茶碗的问题比起来,被骗走一千八百万自己的损失不是更加惨重吗?

    “警部先生,”户谷道“实际上,我刚才也跟刑警说过,我刚刚发现自己被人诈骗,金额是一千百万日元,对方就是我的朋友”

    “啊,这件事,我知道了。”警部打断他“这个问题我们稍后再慢慢说。”

    “不能拖延下去,那些钱对我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嗯,等处理完眼前的事情,我会派人马上去调查。该怎么说呢,今天请您过来,主要是为了处理现在手头的事情。”

    “”“茶碗失窃的事听您说起来似乎另有隐情,等我们进一步调查后再作讨论,我想顺便请教一下贵院护士长寺岛丰被杀一事。”警部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茶碗的事情,又开启了新的话题“我听到川越警局那边的报告才知道这件事,真是令人遗憾啊。”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户谷回答。

    “我问了一下办理案件的警员,听说当时医生也提交了搜查申请。不过,近来这种申请越来越多,虽然我们也觉得应该一件一件认真调查,可惜人手实在不够。现在,提出捜寻的对象遭到杀害,我也在反省,要是当时接到申请便立刻去搜查就好了。”他的话让户谷感觉不舒服“变成现在这样,我们将带着将功赎过的心情彻底调查案件。”

    户谷心底一惊,抬起了头。

    “我和川越警局那边取得了联系。听说寺岛丰被杀那天,医生似乎开车外出了?”

    “要是这件事情,川越警局的警察来时我已经解释过了。”户谷小心翼翼地回答。

    “这个我听说了。”警部点头“不过,像川越那样的抛尸地点,凶手只能用车将被害者运过去吧。我们特别想弄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刚才也说了,我们是在深深反省,所以请你一定要协助我们。”

    “那是当然,我会竭尽全力配合您的调查。”

    “嗯,那就拜托了。我们向川越警局的人打听了医生当晚开车去了哪里以及开车出去的理由,据说藤岛千濑女士还能为您作证是吗?”警部看着手下压着的文件“真是难办啊,要是藤岛千濑女士在这里就好了,您说呢?”

    “是啊。我也希望警方能尽快找到她问个清楚,这样大家都放心。”户谷表面上故作平静,内心却越发不安起来。他开始后悔当时自己没来得及跟藤岛千濑好好对对口供。

    “话说回来,请问医生您和藤岛千濑夫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警部问道。

    “所谓的关系是指”

    “失礼了,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据您所言古董商失窃的那个‘志野’茶碗是藤岛千濑女士让给您的;而寺岛丰案发当日您开车外出的地点也是藤岛千濑女士家,似乎很多事情都和藤岛女士有关联啊!”户谷觉得警部在故意装傻,所有的事他肯定已经从女佣那里听说了。现在若是自己故意掖着藏着,反而会对自己不利。

    “说来真是不好意思。”户谷垂下眼睛“我和藤岛千濑,很早以前就有特殊的关系,所以经常在她家进进出出。”这样,自己那晚去藤岛千濑家的说法也就更合情合理了。

    “啊,这样啊!不过像医生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这也是常有的事。”警部对他和藤岛千濑的情人关系表示了理解“说起来,这位藤岛千濑女士的丈夫,已经去世了吧?”

    “嗯!”户谷心里又涌现出新的焦虑。他在警察面前承认了和藤岛千濑的关系,但也招致了警察对藤岛丈夫死因的质疑,他觉得自己脑子开始“嗡嗡”作响。

    “那个死亡证明书,是医生您写的吧?”

    “嗯。”“就是这个吗?”警部翻了翻手边的文件。

    那正是户谷提交给区政府的藤岛千濑丈夫的死亡证明书。

    户谷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警部竟然从区政府那里拿来这东西!这说明警部的调查比他所预料的还要深入。事到如今,户谷确信警部间他茶碗的事情不过是个借口,他真正想问的却是这个!户谷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这个死亡证明书上写的死因是心脏麻痹啊。”

    “是的。”最关键的证据——遗体已经烧成灰烬了,所以,户谷对此毫不担心。“他丈夫一直身体就不很好,当天也是忽然发作,等我迅速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原来如此。”警部沉吟着,端着冷掉的茶喝了一口。

    窗外的阳光渐渐变弱,房内暗了许多。户谷心里有点发毛。

    “还有一份死亡证明书,”警部又拿出一张纸“这个也是医生您写的吗?”

    户谷朝警部手里瞥了一眼,大吃一惊:是横武辰子的死亡证明书!连这种东西警察都从区政府拿来了!

    “是的。这个患者突然闯进医院,直到她过世前都是由我治疗的。”

    “是心肌梗塞吗?”

    “是的。”户谷受到警部接二连三的逼问,越来越沉不住气。他告诉自己必须要冷静,藤岛千濑的丈夫也好,横武辰子也好,自己都是以医生的身份开具的死亡证明书,程序上没有任何问题。不论警部再怎么质问,自己都不需要担心。

    “当时没有别的医生在场吗?比如医院里的年轻医生”

    “没有,那时没有别的医生在场。”

    “那除了您之外还有谁呢?”

    “护士长寺岛丰也在。”户谷说完用力地咽了下口水。”

    “寺岛丰?就是在川越发现的被害者吗?”警部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也就是说,只有你们两个人在场?”

    “嗯,患者那天傍晚突然来的,事情发展得很突然。”

    “那横武小姐和你是什么关系?”不知不觉,警部已经把对医生“您”的尊称换成了“你”“她是你之前的熟人吗?”

    “也算不上是熟人,她很久以前找我看过病。可能是这样,那天傍晚她忽然发病时才会忍着疼痛来医院找我。”

    “真的是这样吗?”警部语气阴森地又确认了一遍。

    “您是什么意思?”

    “横武辰子和你的关系,真的只是医生和患者这种单纯的关系吗?”

    户谷嘴唇不由自主抽搐起来。警部改变了询问自己的方式,而且话中透出了十足的自信。

    “是的”户谷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

    “唉,户谷先生要是你这样隐瞒的话”警部直勾勾地盯着户谷的脸道。

    房间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微弱的阳光下,一只干瘪的苍蝇在窗户上缓缓爬行。

    “隐瞒?”户谷豁出去了“我什么都没有隐瞒,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户谷先生,”警部突然笑起来“你再怎么努力也没用,我这边已经搜集到了足够的证据。”

    “什么样的证据?”

    “你知道一家位于四谷的柳庄旅馆吗?”

    户谷顿时语塞,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啊,请不要误会,我们没有丝毫掲露你私生活的意思。”警部继续解释“只是有些事情一直让我很疑惑,所以派部下带着你和横武辰子的照片到所有的旅馆搜查了一遍,结果柳庄旅馆的人告诉我们二位曾去歇息过。”

    户谷低垂着头,脖子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要振作啊!看来警方已经布好圈套只等自己来钻了。既然他们都调查到了这个程度,户谷也没办法再隐瞒下去了。不过,就算自己和横武辰子的亲密关系被曝光了,也不至于违法吧,偷情这种事在社会上不是随处可见吗?

    “非常对不起。”户谷干脆坦白承认“既然你们已经调查得这么清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警部先生,”户谷反击道:“为什么连这种事情都要调查?这属于的我个人隐私吧?我不认为警方有权来干涉。”

    “哎呀,请不要生气。”警部语气温和地应对户谷的质疑“你说得也有道理,要是我们有什么太过的地方,在此向你道歉。不过,既然你不承认和横武之间的关系,我们也只能想方设法去求证。”

    “你们根本就事先调查好了吧。既然如此,我也不否认我们的关系,不过,我还是想保护自己的隐私。就算是警察办案的权限,这样调查公民的私生活也未免有点过度了吧?”

    “在一般情况下,我们当然会接受你的意见。不过,”警部慢条斯理地回答“要是和犯罪案件关联,我们还是要这样做,站在警方的立场,这种时候即便要侵犯当事人的隐私,也必须彻底调查。”

    “犯罪?”户谷愤怒地瞪着警部“我犯了什么罪?”

    “这个,我也正想要问你。”警部将视线冷冷地落在户谷身上“从前xx警局去找你问话的时候,你完全否认了和横武辰子的关系。而且他们问你是否给过横武辰子什么药物的时候,你也完全否认了,对吧?”

    “我更正前一个否认,但后边的那个,说我给过横武辰子什么药,这是绝对没有的事。”虽然语气还是很强硬,但户谷自觉比起之前,现在的气势已居下风。以前户谷坚决否认的给过横武辰子药物这件事,是建立在自己和横武辰子没有任何关系的基础上才成立的。但如今这个前提已被颠覆,之后的说辞怎么都站不住脚了。

    “尽管你否认了给过横武辰子药物,但你一直和她在柳庄幽会,提供给她药物的嫌疑大增,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是你给她的药。”

    “简直是胡说八道!”户谷叫道“只不过是有机会,你们就能确定是我拿药给她?这样不是太牵强了吗?”

    “可是,”警部站了起来“请你看看这个!”说着,警部拉开抽屉,用指尖夹出两张薄薄的纸片。户谷瞪大眼睛看着警部拿出的纸片。“这两张是贵院用来包药的纸吧?”

    “是的。”

    “确定吗?请拿近仔细看看!”其中一张又旧又皱,另一张还有清晰的折痕,看来还很新。

    “这确实是医院的包药纸。”

    “是这样。这张新的是川越警局那边的刑警因为腹痛,向你讨药时拿到的药包。另一张比较旧的是从横武辰子梳妆台抽屉里搜出来的。”警部看着户谷的眼神极为锐利“怎么?你还想否认给过横武辰子药这一事实吗?”

    户谷无话可说。是承认还是继续坚决否认?两种策略在他心里纠缠着。他下定决心,好,就先承认吧。反正那药只不过是感冒药罢了,尽管户谷欺骗横武辰子是毒药,但这个谁都不知道。

    “怎么样?是你给她的对吧?”警部看着户谷,采用了前所未有的强势态度。

    “是我给的。”如今铁证如山,他也就没必要再否认,给感冒药有什么不妥?

    “你总共给过她多少次?”

    “大概五次。”

    “哦,五六次啊,那每次份量有多少?”

    “每个药包大约是0。5克,每次五包,总共2。5克。警部先生,请你不要误会,那药不过是我让医院的护士配制的名叫非那西汀的感冒药。”

    “感冒药?”警部忽然笑起来“感冒药也能毒死人吗?”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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